【残次品】沉疴（END）

残次品完结了，撒一波晚了八百年的花……

灵感来自歌词“总有人长做命中沉疴，无心沉湎，却怕有意厮磨。”

Be预警，但应该不虐，是关于上一辈人的脑洞，主要是林蔚将军和劳拉博士，坐等被皮皮女神打脸www

OOC……且私设多注意

 

 

【残次品】沉疴

 

 

 

林蔚握住劳拉的手，垂下眼睫，眉眼安静地弯起来，露出了一个浅淡的，温雅的笑容。

 

劳拉格登眨了一下灰蒙蒙的眼睛，同样安静地站在他身边，迈开了脚步。

 

她穿着一身洁白的礼服，带着点古典的色彩，星星点点的折射着光芒，仿佛是来自历史中的影子，跨越上千年，从远古地球时代来到新星历，绰绰地照亮着一角未来。

 

今天是她和林蔚的婚礼，沃托的上层权贵云集一堂，衣衫鬓影，觥筹交错，现场的外围观礼票卖了一千张，都是天价——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。

 

林蔚弯着嘴角，薄薄的嘴唇勾出优雅好看的弧度，墨鸦色的眼睛里却看不出情绪，温文尔雅地严丝合缝，不差毫厘。

 

劳拉忽然很想问他几个问题：你后悔吗？你被迫跟一个伊甸园管委会的人结婚是为了什么？或者……你爱我吗？

 

鉴于这些问题都太过软弱，她最后把它们都囫囵吞了下去，一字未言，可却像是生生吞下了一把刀子，哽在喉咙里。

 

之后再问吧，现在有什么好问的呢？

 

林蔚像是忽有所感一般看了她一眼，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，修长的手指抬起，理顺了她额前略有些凌乱的刘海。

 

可他什么也没有说，他总是这样。

 

劳拉忽然觉得有点好笑，心道算了。可没想这个疑问埋在胸口，哽了一辈子，破土长成了一朵狰狞的，噙着鲜血和腥风的花。

 

沃托标准时间正午十二时，他们走进礼堂，天顶上降下无数的花瓣，亘古不变的交响乐庄严的响起，像是盘旋在红毯上方的狂风。

 

看着被伊甸园调节了情绪后笑得春风满面的宾客，刚刚入主小白楼不久的科学家睁着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，内心冷笑着漠视芸芸无知的灵魂。

 

【愿人类与愚昧的战争终有胜利的一天。】注1

 

作为新郎的林蔚端着杯香槟，抚平衬衫上细小的褶皱，不动声色地挡过所有敬给劳拉格登的酒。

 

他的眼睛是纯正的黑色，深的浓墨重彩，眼窝微微地陷进去，浓密的睫毛搭在其上，在眼尾处平直地收成点漆般的一线，恰到好处地敛下一汪安然的笑意，像是敛起了劳拉身上一捧清冷如细雪的光。

 

她还是和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，经年此去，未变分毫。

 

 

 

 

林蔚活动了一下自己抗议的脊椎，从阅读椅上站起来。他刚刚完成了一篇关于机甲人机交互的小论文，抱着试试看的心态，投稿给了源远流长到新星历还在发行的，联盟科学界一流的电子杂志媒体《Discovery》，之后也就没再关注，却不料五天之后忽然收到了一封邮件。

 

邮件里附了一篇小论文，对于他文章里的一部分论述作了非常详尽的资料补充，同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。其中，基于脑电波与机甲精神网连接识别与作用机制的“断层”理论，让林蔚眼前一亮。

 

虽然还有些粗糙，但是林蔚肯定，这个理论的提出者是个天才。

 

邮件的署名是“劳拉”。

 

从此他们开始了长达三年的网上通信，林蔚知道了对方是个与自己同龄的女孩子，知道了她在管委会资助的学校就读，知道了她毕业后会进入管委会科学院工作，也知道了……她是个孤儿，对于伊甸园并无好感。

 

“我叫林蔚，”他告诉她，“目前就读于乌兰学院，三年级。”

 

林蔚并不知道她的姓氏，只知道她叫劳拉。

 

“麦克亚当吧你们演习的路线图告诉了域外海盗，不知道是想针对你还是你那个朋友，”劳拉在演习之前的邮件里偷偷告诉他，“我在打扫实验室的时候听见的，不管怎么样，麻烦你活着回来。”

 

“我会的。”林蔚说。

 

他们的确是活着回来了，只是一向跳脱地跟大猩猩一样的陆信却不知经历了什么，从医疗舱康复之后，忽然收起了他日常作妖的小把戏，眉目间依稀有了大人的影子。

 

而林蔚也彻底和劳拉熟悉了起来。

 

“你怎么了，陆组长，”林蔚走进陆信的宿舍，拿起他的校服往此人头上一扔，“表情简直像误入了什么恐怖片现场一样。”

 

“我……”陆信嘴唇轻轻一颤，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，“林蔚，你说联盟什么时候准备把域外的星际海盗清理掉呢？”

 

“陆信，”林蔚有点惊讶于他的严肃，顿了一下，放下手里的演习报告，“和平都是有代价的，需要你付出同等的鲜血来偿还，联盟……”

 

他摇了摇头，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乌兰学院银星与剑交织的校徽：“如果你想动摇联盟的决定，那就站上那个位置，成为一把利剑。”

 

陆信猛地抬起头，在面前少年风云暗涌的眼睛里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光芒。

 

十二年后，联盟少将陆信出兵第八星系，而当年那个用指尖点过剑与银星的少年，带着在联盟军委广阔的人脉，旗帜鲜明地站在了他的阵营里。

 

 

 

 

再然后，就是林蔚的毕业舞会了。

 

时任元帅亲卫的陆少校，借着假期从军委溜了出来，赖在林蔚的宿舍不走，非要掺和林少爷的“准备工作”。

 

“毕业晚会可以邀请外界的人士，”刚刚毕业一年的陆信兴致勃勃，“我准备借此机会在穆勒小姐面前混个眼熟，嘿林蔚，想邀请你的小姑娘怕是能绕着沃托排一圈，你挑好了没？”

 

“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，”林蔚不动声色地白了他一眼，“穆勒小姐可是第一理工大的女神，而且听说，她还有点……洁癖。”

 

“再者，你已经毕业了，走后门找我拿入场邀请函是不是有点破廉耻？”

 

陆信觉得自己的膝盖中了一枪。

 

但是当他偏头去瞄林少爷的时候，却发现少爷耳朵尖红了。

 

哟，这可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奇观。

 

“让我猜猜，林蔚啊，你这么急于祸水东引，莫非是想邀请你那没见过面的暗恋对象？”

 

“走开，陆信，你的脑子里是塞了一团粉色棉花吗，看谁都自带粉红泡泡。”林少爷此时还没练出几十年后八风不动的温文尔雅，难得一见的开启了毒舌模式。

 

“我倒是觉得你现在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非常有趣，”陆信摇头晃脑的笑，“发挥你魅力的时候到了，放弃你闷骚的人设十分钟死不了人的。”

 

然后他就被闷骚的冷眼冻了出来。

 

“不行你就偷偷溜出学校见一次她呗？带个小礼物去，总归有点诚意。”

 

溜出去……乌兰学院作为一所管理严格的全日制寄宿性军校，一旦被发现，后果实在是令人胆战心惊。

 

不过，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，林蔚敲了敲自己的个人终端，心道陆信难得也有用了一回。

 

优等生林蔚其实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循规蹈矩，学校的巡防平面图早就被他从父亲那里拷贝出来，在他终端里躺了四年了，正愁没地方派上用场。

 

只要他能悄无声息地在宵禁之后穿越办公区，就能从校长室出发，利用刚刚落成的微型空间场溜出去。

 

在夜光手表指针重合在12的时候，林蔚撑着窗台，猫儿一样跃出了宿舍楼。

 

他躲在办公大楼的阴影里，隐隐约约听见人工巡视的守卫们谈论，今年管委会那边出了个天才，上星期被格登家收养了。

 

格登？林蔚按下心中莫名的疑惑，发动轨道车，跳进了空间场。

 

 

 

 

劳拉格登在第二天的清晨打开自己宿舍的露台，发现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，里面是一套浅灰色的礼服，搭配着蓝色的披肩，其上是一封盖了鲜红火漆印的信封。

 

【劳拉：

     你愿意接受我诚挚的邀请，和我一起出席我的毕业舞会吗？】

 

署名是林蔚。

 

这真是壮举，劳拉想，能从乌兰学院溜出来，林蔚绝对是建校百年来的第一人，希望他不会被发现。

 

可是我现在姓格登，打上了管委会的烙印，作为林格尔元帅的儿子和伍尔夫元帅的养子，你真的能毫无芥蒂地同我一起出现在聚光灯下吗？

 

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忐忑。

 

“好啊。”她在邮件里回复，暗暗地捏皱了自己校服的裙角。

 

舞会当天劳拉将自己长长的棕发披散在身后，踏上了乌兰学院的土地，林蔚就在中央礼堂前等她。

 

“你好，我是劳拉，劳拉格登。”虽然从未见过面，但是劳拉还是一眼认出了林蔚——他即使尽力低调，外貌也足够显眼，那人身着浅灰色的衬衫，藏蓝色的西装笔挺，肩背笔直，挺拔俊秀的像是一株白杨树——她向他伸出手去。

 

林蔚像是愣了一下，随机安安静静的弯起了眉目，长长的睫毛压下来，含蓄地露出了一点近乎深重的温柔。

 

“很高兴见到你，劳拉，你今天很美。”少年握住她的手，给了她一个轻轻地，礼节性的拥抱。

 

劳拉挽住他的手，几不可察地勾起了嘴角。

 

 

 

再然后啊，再然后……

 

 

 

他们，他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？多年过去，陆信有时候会想，真的是时间易逝，人心易冷吗？

 

 

 

“劳拉格登博士，最后一次申明，卸下武装。”林蔚握住导弹的瞄准镜，声音很低，但很清晰。

 

“这不可能。”白塔主毫不示弱，她傲然立于通讯前，像是一颗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恒星。

 

林蔚开了炮，又一艘护卫舰的武器库被击中。

 

“白塔原谅你们的无知，但是智慧永远不放弃抵抗，”劳拉格登声音清冷，“我们愿意做被烧死在火刑架上的哥白尼。”

 

“不，”林蔚说，声音像是哽在了喉咙里，“不，劳拉。”

 

他刚刚打下了劳拉格登所有的护卫舰，卸载了她的第二能源，可是骄傲的白塔主丝毫不为所动，她只是抬起那双深沉冷漠的灰眼睛，凝视深渊一般轻笑着看向摄像头。

 

“林蔚将军，你的手在抖吗？这不像你啊。”

 

指挥舰上的将军的站姿依然像沐浴过新雪的青松一般，肩章上的银星一闪而过，他看着自己的爱人，缓缓地低垂下目光。

 

“劳拉。”林蔚嘴唇轻轻一颤，无声地重复了一遍，终于沉默了下来。

 

又是沉默，你怎么就是什么都不说呢，劳拉格登像是被彻底逗笑了，四十年了，林蔚，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？

 

“林蔚啊林蔚。”白塔主叹息一般地摇了摇头，义无反顾地将手拍向了自毁系统的按键。

 

【请输入指令。】

 

她最后朝着通讯中眨了眨眼睛，随意拨弄了一下导弹的瞄准镜：“林蔚将军，既然没什么好说，那就还你一枚导弹吧。”

 

劳拉格登所在星舰的主控能源在一瞬间炸开，燃烧在漆黑的宇宙里，像是浩渺星云中一声平凡无奇的心跳，又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超新星。

 

它烧进林蔚的眼底，将他的神经与骨血一并化成了飞灰，一向冷静自持的林中将握在主控板上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，平稳维持在人机交互极限的匹配度坠落一般滑向51%……在他百年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。

 

劳拉发射的最后一枚导弹，直直的冲着指挥舰打来，林蔚没有躲。

 

“将军！”通讯频道里的叫喊声没有惊醒他，他眼前一黑，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。

 

那枚精确度不高的导弹擦着武器库飞了过去，指挥舰拖着烈焰，彗星一般地坠落了。

 

新星历226年，白塔主劳拉格登博士自杀，林蔚将军重伤，而他们的一对双胞胎，甚至还未睁开眼睛。

 

 

 

 

“陆信：

 

展信安。我或许时日无多，故长话短说，望你慎重思虑我所说过的这些。

 

管委会近期动作颇多，我在病中，无力周旋，联盟军委新生力量过少，对于局势的控制力正逐渐减弱，我父亲年纪渐大，他们现在的重点关注对象已经逐渐转换成你，你要小心。伊甸园的发展越来越迅猛，我们正向着乌托邦的社会而去，但科技的进步是有限度的，科技的爆炸若是没有思想的支持，坍塌将成为必然。人们的思想正在被我们自己的造物束缚，末日往往会在人类最无防备的时候来临，从思想上毁灭我们——劳拉博士曾经说过，自由意志是人类本身，而人类正在抛弃它。

 

我知道她把禁果交给了你，名单也在其上，希望到时候它能救你一命。管委会已经开始怀疑，陆信，我看到了自己的末路，但不想你同我一样毁于伊甸园。

 

三日后，我的阅读器将和此信一并送于你处，希望其中的资料及情报未来能对你有几分用处。

 

最后，待我死后，希望你能照看我和劳拉的孩子，管委会应该会领走一个，这是两方博弈，我们怕是无能为力，另一个我希望可以托付给你。他们的眼睛太像劳拉，我父亲可能会心怀芥蒂。这是一位老友最后的请求，望你不会介意。

 

愿诸事遂顺。

 

你忠实的

 

林蔚”

 

林蔚轻轻地搁下笔，将这封短信仔细地折叠起来，取来一根崭新的火漆蜡——这方面他着实非常古典，熔化后小心地滴在封口处，盖上了自己的私印。

 

鲜红的蜡油凝固在白色的信封上，仿佛是一滴即将滑落的血，注定要粉身碎骨在历史的齿轮上，染红所有的星辰。

 

他将信封放进特制的铅盒里，加上了陆信的基因锁，锁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时代，也锁住了所有的恩怨是非。

 

新星历236年，林蔚将军去世，微量的乌 头 碱在他的血液里被发现，他的遗嘱放在枕边，拒绝了死后进入碑林。

 

[这样可以吗，劳拉，]林蔚在寂静的深夜里安静的想，[你是对的，黎明前的寒夜就要来了，让世界把我们一同遗忘在宇宙的尘埃里吧。]

 

……我爱你啊。

 

像是鲜血淋漓的经年沉疴，永远没有机会愈合了。

 

前尘过往如过眼云烟，同一辈子未能出口的心意一起，滑进再也不会醒来的黑甜梦境，忽的便散尽了。

 

看不见的风暴缓缓盘亘在星辰中央，即将睁开它象征死亡的眼睛。

 

注：出自阿西莫夫的《神们自己》

END

上一辈人是真的虐……QUQ